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流行病学调查(简称流调)是个相对模糊的名词。不过,昨天一则”西城大爷”为北京疫情防控立功的新闻,无意中为这个名词提供了最好的注解。
“能回忆起自5月30日以来在北京去过的所有地方,能回忆起过去2周接触的每个人并提供了一份38人的详细名单……”
以上是媒体披露的由“西城大爷”唐某某提供的部分流调信息。有关部门通过大数据去验证这一些信息的真实性,在行动轨迹一致的情况下,利用大数据分析相关风险人群在哪里。
难怪有人说,流调就是从“蛛丝马迹”中追查病毒痕迹,整一个完整的过程堪比公安破案。
当我们说到医学研究,脑子里很可能浮现出实验室里的各种玻璃器皿。其实,这些生理生化分析技术,很可能是某种医学研究到了第二阶段才能做的事。
▲ 2月4日,武汉东西湖区径河街道社区隔离点,疾控部门工作人员在对隔离的疑似患者进行核酸检验测试 。图片来自:南方人物周刊
研究疾病的第一步,更有很大的可能是先做调查,详细记录一种疾病在人群里如何分布,看看这种分布是否有某种规律。
这就是流行病学调查要做的事。简单来说,流调是通过寻找被感染者的“上家”和“下家”,把一个个病例之间的传播链体现出来。因此,疑似病例、确定诊出的病例、无症状感染的人以及聚集性疫情都是“流调”的对象。
从“西城大爷”的案例中,我们显而易见,当病例确诊时,疾控人员会通过观察、询问、查阅资料等方式,与患者本人,或者是诊治医生、家属和知情者进行接触。调查病人活动轨迹,明确是如何传染的,列出密切接触者,确认是否把病毒传染给其他人。
而“西城大爷”凭借自己惊人的记忆力,提供了详实准确的“流调”信息,这的确为流调的信息采集节省了宝贵的时间。时间就是生命,这样就可以跟病毒在时间上赛跑。
世界上最早使用流行病调查研究方法的人是英国内科医生约翰·斯诺,他也是公共卫生医学和麻醉学的开拓者。
19世纪中叶的伦敦闹过几次霍乱,因当时医疗水平有限,针对霍乱尚无特效药,所以当时伦敦卫生局的官员们非常急切地想要找到疫情暴发的原因,加强预防。
斯诺则通过一系列的调查,逐步将目标聚焦到水源上。他根据霍乱死亡病人的资料画了一个统计地图,通过比对发现一个水井周围的居民,发病率明显高于伦敦市其他地区。
随后,斯诺在参加伦敦卫生局临时委员会的会议时,请求拆掉那个水井的抽水摇柄,让人们无法继续从那里取水。
采取行动之后,霍乱疫情很快停止,但人们不确定到底是哪项措施起了作用,因为在拆除水井手柄的同时,伦敦卫生局也在街道上大面积喷洒石灰用于消毒。
斯诺不能解释这一点,只有继续调查。经过努力,斯诺和他的搭档确定了此次霍乱的第一病例——一个五个月大的女婴。
这个女婴家的大门,正好对着那口为居民提供饮水的水井。女婴发病后,她的母亲常常把清洗尿布的污水,倒入门口的污水井中。污水井距离饮水井不到一米,由于年久失修,饮水井外壁已缺损,污水井和饮水井之间的土壤已能看出有污水渗透的痕迹。
后来这个女婴因为霍乱死亡,她的母亲也没有继续往污水井里倾倒污水,加之饮水井的手柄已经拆除,人们也无法从井中取水,因此霍乱疫情只持续了几天就戛然而止。
斯诺认为,这次可以下最后结论了。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直到斯诺去世后,他的理论才被世人接受。
▲ 斯诺酒吧的老木门上,镶嵌着当年纪念斯诺和压水井的铭牌。图片来自:澎湃新闻
通过斯诺的经历,我们显而易见流调的重要性,它能起到类似显微镜的作用,是个不带镜片的显微镜。它也能从环境证据里找出规律,从而帮我们判断一种疾病的病因,即使我们目前还看不见这个病因本身。
浙江大学流行病学与卫生统计学系主任陈坤认为,发生聚集性新冠肺炎疫情的新发地批发商业市场占地上千亩,人流密集,不仅关系到首都市民的生活需要,还直接影响着首都甚至全国疫情防控的大局,只有采取最严格的流调才能最大限度地迅速控制疫情。
▲海关关员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对入境旅客进行流行病学调查。新华社发(吴宇 摄)
最严格的流调,从范围上来说就是扩大范围,扩大对病例密切接触者、次密切接触者的流行病学调查,扩大有关人员的隔离和医学观察范围;从力度上来说就是更加强化,强化对市场的环境和物品采样监测,强化对北京市重点区域、重点人群的核酸检测。
借助工信、公安、交通运输等部门的大数据技术对病例进行更详细的流行病学调查,确保密切接触者能够早发现、早报告、早隔离,落实病例2小时网络直报,12小时反馈实验室检测结果,24小时完成流行病学调查。
流调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等法律和法规开展,是依法开展的活动。新冠肺炎在我国被划分为乙类传染病、实施甲类管理,公民配合流行病学调查,不仅是应当履行的责任,也是法律规定的义务。
▲6月17日下午,东城区天坛体育中心核酸检测点,医护人员全身防护装备,正在对东城区14天内曾到过新发地批发商业市场的人员及共同居住的人员进行咽拭子采样。 来源:北京日报
主动配合流调,主要是按要求主动并如实报告个人健康情况和接触史,包括到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员,不隐瞒、不谎报,积极努力配合专业技术人员的流行病学调查。同时,尽可能不外出不聚集,减少接触,人群密集时佩戴口罩、注意手部卫生,出现症状早发现、早报告、早隔离、早治疗。
由此可见,即便是在医学昌明的今天,流调仍然是医学研究的一个重要工具。比如在传染病流行期间,我们追踪确诊者的活动轨迹,可以分析这种传染病的起源、传播方式、传播力度等。
有了这些知识,我们制定防疫措施就能更有依据,更有可能精准阻断传播链,也更可能避免无谓的恐慌和混乱。
1.《北京此次疫情首例确诊患者“西城大爷”,又让网友惊讶了》,人民日报,2020年6月18日
2.《蛛丝马迹中如何追查病毒痕迹?“流行病学调查” 堪比公安破案》,央视财经,2020年3月13日
3.《从9个问答看北京怎么样开展流行病学调查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2020年6月14日
4.《追踪“霍乱”170年前英国医生的流行病学调查》,读库,2020年6月15日
5.《北京为何实施最严格的流行病学调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2020年6月16日